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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COMOS China专家谈古迹遗址保护之三——查群:设计与施工的衔接

2021-05-21 浏览量:
2021年4月23日,中国古迹遗址保护协会举办了2020年度优秀古迹遗址保护项目宣传推荐活动。除了推荐4项优秀项目之外,当天还邀请了黎冬青、卢远征、查群、周琦等4位具有丰富理论研究和一线实践经验的专家,研讨了关于文物保护工程的真知灼见。协会秘书处将专家发言进行了整理,与各位会员以及行业同仁分享。


今天分享的是中国文化遗产研究院副总工程师查群的发言。

设计与施工的衔接

大家好!

今天很高兴和大家分享我曾经讲过很多次的一个项目。虽然这个项目讲了很多次,但在给我的命题作文:“设计和施工的衔接”这个题目下,这个项目又特别的有针对性,所以我打算从两个方面、概括地讲一下从案例谈设计和施工的衔接。

这个项目就是2018年的优秀工程——海潮寺项目,关于海潮寺我写了好像不下三篇文章,以上就是在介绍过程,因为确实是从搭架到拆架,我一直在现场没有离开过,因此过程清楚、印象深刻。

设计和施工之间的衔接,首先解决了沟通通畅的问题,这样使得涉及项目的四方,在坚持文物保护的原则和贯彻保护理念方面,达到思想的统一,我觉得这是非常重要的。

今天在坐的大部分是设计和施工单位的人,在实际工作中,应该能体会到坚守思想统一是很难的一件事。因为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思想,碰到问题就会不由自主地按自己的想法去想、去做。但是文物保护的根本是要保存它,而不是要彰显我,所以我在很多场合都说过,在传统村落保护实践中主要的三种不同专业背景的人(艺术家、建筑师、文物保护工作者)对待保护对象的潜意识里的态度:艺术家——是我,建筑师——有我,文物保护工作者——无我。因为他对于这个对象的认识会有一个惯性的思维,所以最后的效果是非常不一样的;艺术家说这个就是我的作品,这就是我;建筑师一直是在各种可能性中强调自我的人,因此传统村落保护中必须有我的影子,这才是我的设计;而文物保护工作者则是追求无我,要尊重的是历史信息是它遗留下来的东西,不是我的创作。

所以在文物保护实践中,遵守文物保护原则、达到相关各方思想上的统一,是做好文物保护工作的关键。

在文物保护工程实施过程中,因为有了思想上的统一,设计方跟随施工过程,我们可以在工地随时沟通,因此就不会产生拖延时间、窝工的现象。因为大家知道如果一旦有施工的洽商,一旦有设计的变更,你就要经过很长的一段时间跟设计沟通,然后来回的这种信函,甚至于要到现场考察,就会影响到工程进度,而设计方一直在现场的话,这个事儿就基本解决了。

第二方面,就是施工前的详勘,这个阶段可以对设计方案进行及时准确的调整。在设计勘察阶段,有很多隐蔽部位,或者因为在勘察阶段没有搭建脚手架而无法对高处进行详勘等,这样在施工前的详勘就显得非常的重要。

施工前,我作为设计方,在现场我用了三天的时间建了这个模型。

首先,这个电子模型可以根据不同构件进行分类,比如现场技术员要去详勘椽子,那就单独把椽子打印出来,这样图面就很单纯,也能勘察的很细致,并对构件进行编号。这个工作如果现场施工技术员比较忙,无暇顾及的时候,设计人员可以随时补位,这样就不会存在缺和漏的问题。

其次,这个模型在施工过程中,一直在不停地修改。在图上大家可以看到有的构件标有蓝色和红色,那么这是什么意思呢?蓝色是勘察设计阶段计划维修的构件,红色是施工前详细勘察之后增加的需要维修的构件,可以看到差别还是比较大的。

这张表是关于勘察设计阶段计划维修的工程量和施工前详细勘察后调整的工作量的对比,可以看到第三柱础和第四立柱两项工程量变化比较明显。

第三项是柱础,在勘察设计阶段,因为地面有杂土覆盖,无法准确地判断柱础保存情况,因此没有更换柱础的工程量,但在施工前,清理地面杂土后,发现有6个柱础需要更换。

第四项是立柱,立柱在勘察设计阶段计划有5根立柱要墩接,经施工前详勘后,发现有13根立柱要墩接,增加了8根。

另外就是施工棚。这个工地在黔北山区,夏季潮湿闷热,小气候变化无常,而文物建筑上的竹夹泥壁在揭瓦后显得非常的脆弱,一旦有暴雨,基本是造成毁灭性的破坏,因此,搭架遮风挡雨的施工棚在此处显得尤为重要。由于我们保护的对象位于半山腰,山势陡峭,所有的建材均需工人背挑肩扛,因此搭建一个完整的施工棚在这样艰苦的工作环境下确实是一个艰难的决定,这张图就是4个不同时期搭建的施工棚,一遍比一遍更完美。但这个施工棚在施工过程中,抵挡了连续3天的暴雨,不仅有效地保护建筑构件,尤其是竹夹泥壁和室内佛像,也使得在暴雨季节,没有因为下雨而停工。当时确实庆幸:幸好搭建了这个结实的施工棚。

第三方面就是留取完整的维修资料。我们在整个施工过程中,实际上这么一个小小的房子,最后的竣工图有120张之多,包括搭脚手架的图,全都画了。这也是我作为设计方,在现场提出的要求,因为,竣工资料并没有这么多的要求,当然,我自己也会参与绘制这些图纸。

所以第4部分就是在施工过程中的影像的留取,这部分可能是海潮寺特别重要的一个部分。

我昨天在看推介材料的时候,发现上报材料中基本没有施工前后同一个视角的照片,因为如果你在施工前不是有意识地留取影像资料,那么在施工完成后,你就再也没有机会获取施工前的照片了,这样就无法展示其动手前后的准确变化,当你要说明变化、展示给大家的时候,如果找不到对比照片,这是件很遗憾的事情。但其实只是要提前有这个意识和安排,做到这一点却是很简单的事情。大家看这两张图,就是在海潮寺施工前,我给施工方画的两张图,是规定拍摄地点和方向的图,即每天在同一地点,甚至同一时间、拍摄照片,这样等施工完成后,你就能获取每天施工同一个地点按时序排列的照片了。





图很简单,但要在整个施工过程中做到,却也不容易,最终这件事儿大部分是我自己干的。有了这个过程和留取的照片,在编写工程报告的时候,就不会满世界去找已经不存在,但是在你手边偷偷溜走的那些原始照片了。当然,在做这件事情的过程中,我们也有教训,即搭了脚手架之后,实际上室内是很难拍到的,包括室外。但是不管怎么说,我们因为有这个意识,因此还是获得了很多珍贵的瞬间。这一张幻灯片就是连续拍摄的照片的情况,可以看到这个角度的工地每天的变化。

下面是实施效果的对比,我尽量快一点。





这张图是海潮寺的东立面,是我非常喜欢的一张照片,这是2014年9月份申遗的国际专家去考察的当天,我的同事于志飞拍摄的海潮寺的东立面,那天下着雨,海潮寺被笼罩在山雾中,朦朦胧胧,如同仙境,在这样潮湿的环境下,可以很明显地区分出新旧构件,像是打了补丁,但依然很美,不是吗?很多时候,大家追求风格的统一、颜色的统一,但这种可识别性依然能让人感受到它的美。

所以其实我们设计跟施工衔接大概有这4个方面,我认为非常的重要:

第一是理念的高度统一;
第二是施工前的详细勘察;
第三是留取完整的维修资料;
第四是施工过程中的影像资料。

然后设计参与施工的一些体会,我刚才也说到:说起来很容易,但是做起来是很难的。

我再说一件事儿,就是海潮寺里面的佛像是否重塑的问题。海潮寺的佛像,很多人看了都觉得极其没有美感的,建议重塑,但问题就来了:重塑的依据是什么呢?它既没有影响到建筑的稳定,也没有相关文献可以参考,所以,我们最后没有动佛像,反而在施工过程中,还采取了比较严密的保护措施。

当然这个项目确实有它的特殊性,就像今天早上日本领事馆一样,因为申遗,在时间和方向上都不容节外生枝,所以这个时候大家都拧成一股绳,往一个目标努力。如果把这种思想和模式成为日常每一个文物保护的工作常态,那么我们每一个项目都可以推介成优秀项目。

这是我感受特别深刻的一点,因为在这个里面大家都抛弃了所有的杂念。杂念,这个事儿特别微妙,大家仔细去想,就在这过程中,施工方想增加工程量而获取更多的决算,设计方也想留下一点点影子,那就背离了文物保护的原则了。

所以我觉得其实它说起来很容易,但是做起来很难,因此我在后面说了一句特别白的话:老实!文物保护项目相关各方同心协力,老老实实遵守和坚持最小干预的文物保护原则,最大化留取真实的历史信息,同一原则同一目标是做好文物保护项目的核心和关键,而这样做每一个项目都可以做好!

总结和思考:

 1、前期研究的重要性,
 2、有针对性地解决具体的问题。
 3、历史信息真实传递:在解决文物本体结构稳定和改善保存环境的同时,保证文物所承载的历史信息尽可能真实地传递才是真正的目的

关于第三点,我再举个例子,特别能说明设计和施工方衔接的问题。这是山西万荣稷王庙,2001年公布为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时,它的年代被认定为金代。2007年,北京大学考古文博学院文物建筑专业对稷王庙进行了田野调查,依据其建筑形制,初步判定大殿为北宋建筑,早于国保单位公布的金代。但并没有确凿的证据。2010年,稷王庙修缮。2011年北大师生在修缮后测绘中,发现了 “天聖元年”(1023年)的题记。确立了其北宋庑殿顶木构建筑遗存的身份,填补了梁思成先生没有发现北宋的庑殿顶建筑的空白。而题记是在稷王庙维修后发现的,说明在维修实施过程中坚持文物保护原则,保留了这个重要的历史信息。

 这个例子说明:

 一方面,研究者的知识体系及严谨、细致。另一方面,保护工程坚持最小干预、保存最大历史信息——文物保护工作。

最后总结一下:文化遗产保护工作是一个“实践出真知”的行业

看似简单:既有对象和技术
实属不易:穷极一生的知识积累大历史看小构件,小构件看大历史

我们的终极目标是:通过保护,传承文化

文字整理:龙心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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